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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作者:墨然回首

【晉江VIP2013-12-04完結】

當前被收藏數:2700 文章積分:36,260,448

每逢入夜,恭國皇帝都會上香三炷,有生之年但願能:踩傅諍的臉,虐傅諍的身,碎傅諍的心。

如此,白日裏皇帝陛下就會更加努力地:讓傅諍吃癟,讓傅諍吃癟,還是讓傅諍吃癟。

但事實上,與傅諍長達一生的鬥爭過程,清楚明白地告訴岑睿一個道理:不作死,就不會死

【一句話簡介:每天都要被佞臣氣死一百遍的悲劇女帝的血淚史。】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岑睿,傅諍 ┃ 配角:XX,XXXX,XXXXX ┃ 其它:一個悲劇帝與佞臣們的奮鬥史

【壹】六王爺

景元三月二十八,註定是個不太平的日子。

恭國最高統治者孝文帝從貴妃床上爬起來時,右眼突突跳得很歡快。

臨上朝前,麟趾宮裏頭的人傳話說嫻妃生了一夜還沒生下來,請陛下拿個主意。

拿主意?拿什麽主意啊!還能讓他個皇帝老子代她生不成?!孝文帝銜著煙鬥深深吸了口,話還沒發,徐貴妃在華帳裏千嬌百媚道:“時辰不早了,陛下以朝政為重,嫻妃妹妹那有我照應呢,莫誤了早朝。”

老皇帝磕磕煙桿,派近侍高福全去麟趾宮又賞了些補品,遞了幾句貼己話,龍袍一套,顛顛地去上朝了。

上朝之後頭痛得更厲害了,西南水患還沒解決,北邊上的晉國又暗地裏使壞攛掇燕雲六州鬧起了民族矛盾。孝文帝愁啊,孝文帝苦啊,這龍椅沒坐熱兩三年,自己的頭發倒白了一大片,眼見著這具身子骨山河日下,朝裏朝外還沒一個省心的。

瞧瞧這明嘲暗諷說老子沒文化的禦史老賊,就你個王八羔子給老子提了這指桑罵槐的帝號!

瞧瞧這整天愁眉苦臉像老子殺了他全家的戶部尚書,沒錢就朝老子哭!老子難道是你戶部門口的那兩只叫皮什麽球的畜生?屁股一撅,就給你生出賑災的三十萬兩白銀來?!

孝文帝深感自己當初的行政決策著實失敗,早知道就不聽那老不死的花言巧語,搶了這狗皇帝的位子了!至今改不了悍匪之氣的孝文帝如斯腹誹,但忘記了自己現在才是那個狗皇帝了。

熬過了漫漫早朝時分,帶著從三省六部處收絡的一筐奏折,孝文帝邁著沈重的步伐往禦書房走去。門檻才跨過去一步,驚慌失措的高福全捂著額頭連滾帶爬地跑過來,一路還不忘嚷得闔宮的人都能聽到:“不好了陛下!不好了陛下!出大事了!”

“不好你娘個頭!我頂你個天王老子的肺喲!”被禦史大夫刺了一頭火的孝文帝出口成臟,一不小心瞥到了身後三師三公吞了黃連似的黑臉,掩飾地咳了咳,虎著臉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慢慢說。”

高公公趴在地上如喪考妣道:“不好的大事有兩件,陛下要聽哪件?”

孝文帝作勢踹他。

高福全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頭一件是麟趾宮的嫻妃娘娘沒生出來,人也……歿了。”

至於後一件,眼一黑噴了口老血暈過去的孝文帝沒那閑工夫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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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醫及時搶救下蘇醒過來的孝文帝悠悠地呼出一口濁氣。高福全伺候他飲了些湯水後,緩過勁來的皇帝表示自己恢覆了心理承受能力,讓他將第二件不好的事說來。

高福全道:“魏國公他一頭撞死在臺階上……”

孝文帝頓時呼吸又不暢了,高福全忙道:“還沒來得及!”

高福全心道這魏國公才扮足了架勢,您老人家就趕在他前頭暈過去了,還撞個甚啊……

一巴掌將高公公扇得眼冒金星,孝文帝有氣無力地宣了據說已脫冠待罪跪了將近兩個時辰的魏國公。

魏國公人還沒進殿,中氣十足的哭嚎聲遠遠地傳了來:“臣有罪,臣萬死!”

習以為常的孝文帝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吩咐高福全道:“好些日子沒瞧見小六了,把他給朕找來。”

老皇帝的身子不好,這在朝裏朝外已算得上一樁公開的秘密了,所以近來立儲這件關乎國本的事,也在有心人的作用下提進了恭國早朝的議事項目裏。

孝文帝生了六個兒子:

大兒子癡迷書畫,被斥為不學無術,貶為庶民賣字畫去了;

老二老三是對雙胞胎,恭國有個不成文的習俗,雙子意味不祥之兆。剛巧這對兄弟出生那年,孝文帝的老母親,禧太後歿了,孝文帝哭了個天昏地暗後,一紙詔書把兩兄弟送到白馬寺出家去了;

老四麽,論孝順他是第一,為人也寬厚有禮,朝臣百姓裏的口碑都挺不錯。就是家事處理得不太妥當,前些日子為了個庶民女子鬧得要死要活,孝文帝嫌他沒出息,丟個閑散王爺的爵位給他,也沒再過問了;

老五倒是出息,文成武德,國事家事得心應手。但也太出息了點,搞得有一次孝文帝遇刺,人還沒喪命,這龍椅差點都讓自己這能幹兒子給坐了。大難不死的孝文帝一身冷汗地將這老五發配燕雲,駐守疆土去了;

本來去年剛有孕的嫻妃說不準還有機會給恭國添個有德之君,奈何紅顏命薄,一縷香魂帶著恭國未來的明君奔赴了黃泉。

剩下的就是這小六了,這個六王爺啊……誰提起來都只有四個字——“不成氣候”,更直白點——“紈絝子弟”。論德性,遛鳥打架打馬吊樣樣精通;論學問,孝文帝指給他的三個博學鴻儒沒一個得善終的;論孝義,他與孝文帝見了五面,其中有四面氣得孝文帝賞了他三十大板;最後論出身麽……這個打民間來的草根王爺壓根就擔不上這出身二字。

可明眼人,譬如禦前第一紅人高福全看得出,這六王爺才是孝文帝的心尖尖啊。要不怎回回氣得老皇帝死去活來,還是時時放不下,召他見一見呢?

高福全領命去了,與在宮人扶持下跨進寢殿的魏國公擦身而過,魏國公朝他擠眉弄眼,意思是“陛下現在心情好不?”

擺著張冰棺臉的高公公,偷偷在袖子裏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魏國公臉一垮,高福全又比劃出個“六”字,魏國公心領神會,有六王爺壓軸救場,這事壞不了了。

魏國公進殿,頭也不擡,熟門熟路地找準方向,噗咚跪了下來,高呼三聲萬歲,又照例洋洋灑灑地歌功頌德了番。

孝文帝“得得得”地打斷了那磨得他耳生老繭的長篇大論,喝了口參湯:“說吧,你家那混賬東西又犯了什麽事?”

京中有兩著名的紈絝,一就是先前提到了皇家的小六;二就是魏國公這一脈單傳的寶貝孫子——魏長煙了。

巷陌間流傳,道一年科舉,曾有個考生借題譏諷世家弟子享祖蔭世勳而不知人間疾苦,其中以大量筆墨抨擊了魏國公這個寶貝孫兒,有人數了數,整篇文章一共一萬零三個字,魏長煙這三個字占了三成篇幅。魏長煙曉得後,二話沒說,提著十三節鞭,踹了那考生門。長鞭一撩,那考生一條腿當場就折了。此事鬧開,言官折子上的字還沒寫完,魏國公就連夜哭倒在了宮門前,頭磕破了,膝跪腫了。後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魏國公這回還真不是來替他這混賬孫子求情的,他是來討道賜婚的旨意的,這個說來話長……難得自家這風流成性的紈絝收了性子,規規矩矩地看上了戶正經人家的閨女,魏國公欣慰地老淚縱橫啊。可問題出在曾經孝文帝一時興起要給魏長煙賜婚,但這小子鬼迷心竅當場拒絕了,還在聖駕前說什麽終身不娶!

結果現在臨到這事,魏國公左思右想啊,這要是不聲不響地娶了孫媳婦,別人不立馬告他們老魏家欺君之罪麽?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於是眼巴巴地來孝文帝面前磕頭賠罪了。

武將出身的孝文帝本是個性情豪爽之人,但坐了幾年皇帝心眼也坐小了,魏國公這一提,他也記起來了當年那樁讓他差點下不了臺面的事。他慢悠悠地舉起煙桿,撥了撥煙草,敲敲煙鬥,面無表情地,就是不發話。

魏國公一顆皺巴巴的老心吊得七上八下,心想這六王爺咋還不來啊?只得拼著那張老臉皮,再加把火使點勁兒,這頭還沒磕下去,便聞得高福全的慘叫響徹宮中:“陛下!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孝文帝現在一聽到這句話便本能地一哆嗦,手裏的煙桿哐當掉下來,魏國公趕緊拾起來雙手奉上去。孝文帝揉了揉額角,煙桿直指向高福全暴跳如雷:“你個格老子的烏鴉嘴,還嫌這宮裏不夠喪氣?!”

高福全哭喪著臉道:“陛下,這回是真不好了。六王爺、六王爺……”他欲言又止地覷了覷跪在地上魏國公。

魏國公心道一聲不好,便聽高福全續道:“他和魏小侯爺在長樂坊搶女人,打起來了。”

孝文帝一瞪眼:“贏了輸了?”

“……”魏國公和高福全冷汗津津地保持沈默。

孝文帝重重一咳,拍了拍床板:“不孝子!孽障!”揮了揮手:“還不快把那個孽障提過來見朕!”

高福全眼淚唰地下來了:“六王爺的肋骨被魏小侯爺打折了,現在生死未蔔呢。”

魏國公這回是真的……一頭撞在了孝文帝的床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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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六王爺被打一事沸沸揚揚傳遍了坊間。

長樂坊精明的樂師更抓著商機,編排了好一出皇孫佳人間纏綿悱惻的戲碼,賺得看客滿缽的眼淚與銀錢,更捧紅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舞姬——龍素素。一邊看戲一邊擦眼淚的看官們紛紛遐想這龍素素究竟是何等的絕色佳人,定是有妲己的媚、飛燕的嬌、周後的雅,總而言之是個極具潛力的紅顏禍水。

也有些獨具見地的不屑道:“你們只見得這風花雪月的戲碼,殊不知這裏頭的講究可大著呢。”故作神秘地含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當今聖上雖育有六子,但成氣候的也不過個五爺。按理說,這儲君之位非他莫屬,可偏偏前年從民間尋回了這六王爺。這六王爺孤身一人回京,沒個半點依靠必然是不行的。再看這魏國公,雖說他年紀大了,不擔實權了,但哪個衙門裏挑不出一兩個姓魏的?能與徐氏分庭抗禮的也就只有個魏家了。你們可別瞧這六王爺與魏小侯鬥得天翻地覆,兩人背地裏可好著呢,我大舅姑的二表妹在月頭還瞧見兩人勾肩搭背去天香樓找樂子呢。”

“你們也曉得,五爺就是因為聖上忌憚著他背後徐國老那派過大的勢力才失的寵。有前車之鑒,六王爺少不得在臺面上與魏小侯做做樣子,紅一紅眼,才不惹得聖上猜忌。”在一片“原來如此”的唏噓聲中,知情人得意洋洋地下了定論:“所以說啊,這草包六王爺暗地裏可精明著呢。”

二樓拐角處一個僻靜的雅間挑開角簾子,閃進個人影,朝裏頭安靜煮茶的人揖了揖手:“大人,坊官兒道那龍素素前日一早被暄王府的車架接走了,至今未歸。”

這暄字正是當今聖上賜給六子的尊號。

小爐之上茶水沸滾,身著舊白長袍的青年抿了口茶,微微頷首。收回投向樓下眾人的視線,青年起身平平道:“回官驛。”

他們主仆二人衣行樸素低調,出了長樂坊很快淹沒在街市的車水馬龍之中,尾隨他們出樓的幾人面面相覷。

官驛門口,魏國公笑呵呵地看向一路走來的傅諍:“你小子真以為甩了老朽的人,老朽就找不到你了麽?”食指往地下一指,魏國公神氣地翹起白須:“這可是天子腳下,不是你小小的清水郡。”

傅諍的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僅留了柄白扇在外,淡淡道:“老師您何苦為難學生呢?”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啦,求包養啊,有包養才有動力啊!_<

貳元輔

【貳】元輔

在魏國公與傅諍師生兩人“小敘舊情”時,隔了五條街開外的暄王府此時正炸開了鍋,鬧得個人仰馬翻。

太醫們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拖走了兩三波人,總算勉強將六王爺從鬼門關口給提了回來。

那一刻,太醫院院判大人仿佛看見了自己砍了一半的腦袋,又穩當當地安回了脖子上。院判捋捋花白胡須,甚是欣慰地對方才的施針人道:“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老夫這就回去奏稟聖上,為你請封討賞。”

才錄入太醫院未多久的少年謙遜地推辭了番,主動請纓道:“王爺雖無性命之憂,但仍未醒轉過來,小人便留下繼續照看著。”

巴不得甩掉這個燙手山芋的院判自是求之不得,滿口應下。

不多時,人滿為患的王府霎時走了個幹幹凈凈,而豪華璀璨的寢居內也獨留了年輕的太醫與依舊在床帳裏昏睡的六王爺。不緊不慢卷起針簾的太醫往空蕩蕩的門口飄過一眼,將醫箱挨層收拾整齊後,才慢騰騰地踱步到塌前,隔著簾子,躬身喚了聲:“殿下?”

無人應答,他又好耐心地喚了聲:“人都走了,殿下。”

依舊是一派安寂,張掖重新挽起袖子:“既然殿下未醒,那小人只得再行一針了。”

“你作死!”方才躺得筆挺的人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跳到半截“哎呦”一聲重新掉了回去:“你個庸醫,明知小王我早醒了,還足足紮了小王我三十二針!”

張掖擺正了臉色:“若不是殿下謊作重傷,妄圖利用聖上的愛子之心嚴懲魏小侯,否則也不必受這針灸湯藥之苦了。不過……”他抖抖眉:“撞個桌角便能撞暈個一夜,殿下的體質比之在清水郡時,未免瘦弱的太多了些。”

張掖猶記得若幹年前,床上這廝翻墻爬樹的利索身手。

原來,這新任太醫與六王爺竟是在民間時的舊識。

揉著腰的岑睿小聲嘀咕道:“體質再強健,也挨不過那蠻力如牛的魏長煙的一摔啊。”哼了一聲:“往日這魏王八明裏暗裏給我下了多少絆子,這回便是他爺爺哭瞎了眼,這王八犢子也少不了幾頓大板和禁足了。”

對岑睿這副地痞口吻,張掖早已見怪不怪,撣了撣太醫袍,對著岑睿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小人還未謝王爺提攜之恩。”

岑睿被他這正兒八經的一拜唬得一怔,眸眼眨了眨,道:“你不必謝我,你能進太醫院靠得大半是你自己的本事。況且,”仰面扯起被子蒙住臉,唉聲嘆氣道:“太醫院裏沒個自己人,我這樁要命事早晚得揭出來。說來,以後我還得承你的情才是。”

張掖自知這番話裏的意思,他淺淺地笑了笑,女扮男裝,冒充皇子,可不是欺君罔上的要命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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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突顯自己傷勢之重,岑睿有模有樣地悶在王府裏靜養了好一段時日。

老皇帝一看自己這從來都是動如瘋兔的小六突然靜如處子了,再翻一翻太醫院日日呈上來的病簿,灑了把老淚,賞下無數的珍稀藥材不說,還命高福全特意去暄王府頒了條聖旨,大意是“我的兒啊,你這回虧吃大啦。這樣吧,賜你禦前佩劍,以後誰欺負你你就砍誰。備註:除了你老子。”

禦前佩劍?被恩準不用跪地接旨的岑睿病懨懨地瞅著隨聖旨一同送來的柄寶劍,勾勾手指示意侍衛捧近些。劍是柄好劍,寒光湛湛,不出鞘而鋒芒露。岑睿觀詳了會,伸出手一握,沒拾起來;添個手再一握,勉力捧起來了。結果,沒拿起半尺。手一酸,哐當,砸自己腳上去了……

岑睿淚漣漣,這劍要是佩上了,不出半日她就得隨自己的腰一同折了。

在休養生息的這段日子,紈絝子弟六王爺大抵算得上安分,真要論起的話,也就整出了一件出格事——納妾。納妾放在普通人家都算不上件稀罕事,抹去岑睿的性別不提,堂堂一介親王納個妾娶個側室,簡直是比王八學名叫甲魚還正常不過的事了。

問題就出在,六王爺要納得這個妾,她,是個賤藉女子。

恭國建國初始,前朝的沈屙舊律一概摒棄,唯有一條鐵律雷打不動地繼承了下來——士庶不婚。

此事一出,不僅民間掀起了軒然大波,朝中禦史們諫言的奏折雪花片一樣飛入了孝文帝的禦書房,孝文帝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難。

皇帝一邊感慨自己這小兒子終於開了竅,懂得男女之事了;另一邊又心想,這小六惹事歸惹事,但慣會趨利避害,機靈的很,這事咋就做得這麽不低調呢?一惱之下,又派高福全去暄王府傳了個口諭,將上述想法表達給了六王爺,並令他及時懸崖勒馬,切莫讓早就蠢蠢欲動的禦史們抓住把柄,逼他老子大義滅親。

但這回真怪不了岑睿,她是打算偷偷地,悄無聲息地就把這事給辦了。可岔子就出在,要納的這個妾是近來的風頭人物,長樂坊場場爆滿的戲碼裏的女主角——龍素素。

追根究底,還是自己王府裏的人嘴不夠老實,或者說,有人故意安插了這些不夠老實的人。翹著二郎腿,吃著龍素素餵來的葡萄的六王爺苦思冥想了會,手一揮,將王府本就不多的丫鬟奴仆散去了一半;又手一揮,舞姬龍素素香消玉殞,暄王府裏的嶄新皇妾成了京中一個六品小官兒家的嫡女。

攢足了勁兒的圍觀群眾和禦史都傻眼了,與此同時,岑睿趁熱打鐵地托人上了道《罪己書》,當著百官的面,於文中涕淚俱下地痛述了自己平日的種種惡行。言辭之懇切、語氣之婉轉、態度之謙卑,令誦讀者高福全幾近熱淚盈眶。

老皇帝聽罷只有一個感想:這小六的功課做得挺好的啊,寫的文章老子有一半都聽不懂。

百官聽罷也只有一個感想:假!太假了!

和恭國各介昏君鬥智鬥勇、積攢了豐富實戰經驗的禦史們卻沒被這一表奏疏糊弄住,為首的禦史大夫拈拈須,手持玉笏肅容上前。話腔沒起,站在右側武官裏的一人涼颼颼地飄了句話來:“哧,娶個妾而已。”

說話的人是前不久打斷六王爺肋骨的魏長煙,百官們聽得他話默一默,內心卻是激昂澎湃地吶喊著:“魏小侯果真和六王爺有一腿啊!有一腿!”

吶喊過後,朝上便開始了日日重覆上演的局面,文官和武官對於彼此價值觀和政治觀的掐架。掐到最後,誰也不記得六王爺和他的那道《罪己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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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京中無論是民居的籬笆還是朝官的朱門上皆掛起菖蒲的時候,六王爺已娶妾一月有餘了。五月艾葉飄香,皇城西苑內開滿了一池又連著一池的嬌粉芙蕖,在王府裏頭和龍素素廝混了近兩個月的岑睿掐著手指算了算,覺著也該是時候出去興風作浪了。

太醫院的後起之秀張掖來暄王府請了兩回平安脈,裂開一條縫的那根肋骨差不多算養好了,但……張太醫搭著岑睿的脈,這脈象說平和不平和,說怪異偏又找不出怪異之地來,琢磨良久,頗是疑惑。

岑睿叼著串葡萄,縮回手放下袖子,坦然道:“別猜了,應是中毒了。”她雖不甚通醫理,但來京中頭兩年吃了不少虧,迫不得已學著辨別了些毒物。她這回明面是被魏長煙一鞭子卷著撞到了桌角,裂了骨。但說到底不過是個輕傷,哪會康覆得如此緩慢,還兼著起了些其他病竈?

“……”來宮廷初來乍到的張掖驚了驚後,嘆道:“我早告訴過你,為人處事莫要張揚。你得聖上寵愛,更得人忌恨。人心難測,下毒之人手段更是防不勝防,早晚給你招來性命之憂。”

岑睿朝天翻了翻眼,道:“八成就是我老子給我下的毒。”

“……”

老皇帝疑心疑鬼了一輩子,六個兒子貶了五個,最後一個能獨善其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都不可能。

張掖又仔細地望聞問切了回,大致料得這毒性子緩和輕慢,一時半會要不了岑睿的性命,但也一時半會解不開。岑睿嘻嘻哈地反倒安撫了他一番,此事暫且壓下,留給張掖一個人回去研究解藥。

如此,身子養妥當的六王爺迫不及待地攜著美妾出去糟蹋京城的大好風光。連著晃蕩了兩日,岑睿後知後覺地想起樁事兒來,魏長煙那混球到底得了個什麽罰?

明顯詳知內情的龍素素支支吾吾,挨不過岑睿追問,道:“大理寺原是擒了魏小侯進大牢的,但後來魏國公以死相逼,又替聖上尋了個美人回來。不出三日,魏小侯就放了出來,罰了半年的俸錢。三日前還得了封賞,承襲了魏國公的爵位。”

“……”岑睿當氣得當晚失眠,王府裏的人趴在窗戶底下,看著自家王爺罵罵咧咧地抽了一晚上的小人……

失了三個晚上的眠後,岑睿氣哼哼地想這事不能這麽算了,她倒要去看看是個什麽樣的狐貍精把她老子迷得神魂顛倒,連他親兒子的肋骨都拋諸腦後。

巧的是,這日一早宮中遞了消息,傳暄王爺進宮面聖。便有了這日一早,從來一身常服的岑睿鮮少地換了身蟠龍親王服,玉冠束發,翩然入了宮。

岑睿今年滿打滿算不出十五,因少時家中貧瘠,生得瘦削纖弱,從身量上難辯男女。但勝在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一雙明眸璀然如珠,端的是少年風流,笑如春山。

一路走來,宮中的小宮女無不捧臉躲在假山拐角處,紮堆地偷偷瞧她,一個膽大的惋惜道:“六王爺俊美又癡情,但這身子到底弱了些,怕是閨中……”

旁邊的宮女羞紅了臉,吃吃笑鬧了開。

耳尖的岑睿捕捉到了,眼角抽了抽,腳步一轉,折了株瓊花,手一拋,將將擲在了那宮女的懷中。頓時激起了片小小的驚叫聲,岑睿頗是得意地揚揚眉,闊步離去了。

轉過理政殿時,她的步子驀地一滯,方才……她似瞥見了個什麽人?退回去,探頭再看時,廊下一縷空風拂過,寥無人跡。岑睿自嘲地笑笑,恰好高福全出來尋久候不至的她,便徑直往孝文帝的寢宮去了。

病榻上的孝文帝一見自己這小兒子,便指著岑睿的腦門開罵,從罔顧法禮納庶民為妾,罵到文武不成,連魏老頭家的孫兒都打不過!

岑睿跪在地上低頭一一受了,待孝文帝罵完了才囁喏著道:“兒臣知錯。”

孝文帝看著她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半是有那麽些心疼,半邊又是怒其不爭,兩種覆雜的心情攙和在一起翻來倒去了會,道:“朕快不行了,也被你這兔崽子氣不了幾日了。朕知道,打找你回來你在心裏就一直怨著朕。唉,罷了,不提這些了。朕已經擬好旨,傳位給你。”

一低頭瞧見岑睿受驚過度的惶然神色,喝道:“別給老子擺出這副死了爹的樣子,這皇位你不要也得要!”

“……”憑什麽啊!這還強買強賣了啊!岑睿內心淒涼,她可只想過做一個合格的紈絝,半點都沒想過要做皇帝這個高危職業啊。

進了兩口補藥,孝文帝才又得了些力氣道:“你別慌,朕曉得你是個不中用的,所以替你找了個有能耐的輔政之臣。”老皇帝閉著眼,喚了聲:“傅諍。”

平穩的腳步聲響起在岑睿背後,岑睿忍耐不住偷偷扭了扭頭,瞧清來人時,一道天雷劈在了她的天靈蓋上。清清淡淡的眉眼,清清淡淡的神情,不像位高權重的朝臣,倒像個尋常人家裏的教書先生。

恭國即將走馬上任的新帝,腳一軟,癱在了自己的元輔大人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出場了……

【叁】登基

景元二十八年九月,病入膏肓的孝文帝到底沒能熬過年尾,腳一蹬、眼一閉,與恭國的列祖列宗們在地下會面去了。

依恭國律例,先帝駕崩,舉國喪三月,禁婚嫁,絕歌舞;新帝則於發喪後半月內擇吉日登基繼位。

可在孝文帝咽氣的當夜,傅諍面上無波地對已成為恭國新帝的岑睿道:“登基大典禮部已準備妥當,今夜陛下不用守靈,明日登基即是。”

在禦榻前連守了十一夜的岑睿,通紅著眼圈跪在先帝靈前,據理力爭道:“這,於理不合吧!”

傅諍眉毛都沒動下,悠悠地吹了口茶:“陛下若是想等燕王的十萬大軍入京時再登基,微臣也沒什麽意見的。”

燕王便是岑睿那很有出息的五哥,在先帝沒有尋回岑睿前他是眾望所歸的儲君人選。雖因棋差一招失了勢,被發配去了邊境,但而後在幽雲六州建樹頗豐,民望甚高。此番國喪一發,各地藩王皆要回京服喪,岑睿仿佛已看到了日後的血雨腥風和刀光劍影了。

她對這個皇帝位沒什麽興趣,但對自個兒的小命卻是珍惜的緊。先帝傳位於她的遺詔已昭告天下,就如她老子所言,這個皇帝她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哼哧哼哧搭著高福全的手爬起來,岑睿漆黑的眼珠一轉,側過臉剛要問高福全,龍素素可接入了宮中。

一擡眼,面對著的卻是張淡然臉龐,傅諍道:“國喪期內,陛下理應獨居養心殿。”

“……”被噎了個結實的岑睿強忍住了脫下鞋砸在他的臉上的沖動。

先帝初崩,合宮上下的宮人妃嬪皆在傅諍命下被禁足在各自的宮室內,而作為歷代皇帝寢宮的養心殿在今夜更顯得死氣沈沈,被獨自丟進裏頭的岑睿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冷風從沒合嚴的窗縫裏鉆入,寒氣從腳底心一路攀到岑睿的脊梁骨。她瞅了眼那張孝文帝才躺過不久的金榻,臉扭曲了下,在角落裏尋了個短榻,裹了個薄毯,預備將就著過這一夜。

輾轉反側許久,岑睿終朦朧得了些睡意,眼皮堪堪合上時,一縷黑影從她眼皮底下飛快掠過。縮在毯子裏的岑睿暈暈乎乎地眨了下眼,又揉了一揉,忽然一束黯淡微弱的光芒灑在她面上,一色白裳在眼前微微一起一伏……

岑睿楞了一楞,頭皮一麻,扯開嗓子嚷了聲“鬼啊”,一屁股翻滾在地上。抱頭抖了個半天,岑睿見那片白衣安然不動地垂在她前方,揪著緊巴巴的心肝順著衣角一寸寸看上去,就見著了自己的首輔大臣一手籠著燭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如果沒有看錯,那雙淡然如許眼中清楚地寫著“鄙夷”兩個字……

“……”岑睿氣急敗壞道:“放肆!這是小王……朕的寢宮!”

你他媽亂闖差點嚇死人不償命便罷了,竟然還敢鄙視我?!

傅諍指了指隔壁暖閣,不慌不忙道:“先帝遺命,在陛下親政前,由微臣居於宮內以盡帝師之職。”

“……”她老子到底是給她招了個首輔還是招了個爹啊?岑睿縱有不滿,縱有不甘,但傅諍輕描淡寫的“先帝遺命”四個字就壓得她直不起來腰啊。岑睿飽含怨氣道:“那傅卿你大半夜不睡,跑我這來作甚?”

傅諍淡然道:“臨睡前微臣記起,陛下似還未熟悉明日大典的章程。”

“……”

被迫強撐開眼皮的岑睿,在傅諍的監督下默背著登基時的禮儀明細,背一句她的腦袋就向前沖一下,沖了幾下後徹底趴在桌上擡不起來。打瞌睡的岑睿迷迷糊糊想,她老子果真有先見之明,料到她註定會是個昏君,所以給她找了個天生佞臣做輔政,真真相得益彰。

覺沒睡實在,一杯冷茶迎頭澆在了她臉上,傅諍輕輕撣去袖上濺到的茶水……

苦大仇深的岑睿抹去臉上水珠,深感,自己大概是史上最憋屈的皇帝,沒有之一……

翌日,鐘鼓齊鳴,百官拜謁,岑睿踩著略有些虛浮的步子,踏入宗廟,正式宣告,恭國新一任昏君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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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結束後,因新帝年少,由先帝欽點的首輔大權在握、統領朝綱。在此之前,朝中勢力以徐魏兩家為首,涇渭分明地化為兩派。傅諍的出現,無疑意味著朝局勢力的重新洗盤。廟堂內外紛紛猜度,傅諍究竟會站在徐魏哪一邊兒。坊間甚至開了賭局,押兩家的各占一半。

微服出宮的岑睿湊進賭場裏左瞧瞧右看看,不禁悲從中來,他們難道忘記了龍椅上還有個皇帝她麽?說到底,這傅諍輔佐的是她啊!

賭局熱火朝天地進行著,岑睿的近侍來喜窺到自家主子的悲催神色,貼心提醒道:“主子,時辰不早,您還得去秦太師府上呢。”

卻見岑睿興致勃勃地攏了攏袖子,掏出一錠銀子,顛了顛,往魏家一押。有人豎著拇指道:“小兄弟,好眼光!”

岑睿哈哈哈道:“哪裏哪裏。”

……

出了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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